养根俟实 加膏希光 ——杨天颐先生的绘画艺术

2012-08-13 09:42:00 来源:山东商报 大字体 小字体 扫码带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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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幽意无断绝

  人间薄游

  繁花小鸟

  母子情深

  杨天颐是岭南大师杨善深先生哲嗣,世其家法,沉研绘事,而以振衰岭南画派自期自任。

  我的偏得所见:岭南派之发生,其思想史的意义大于美术学的价值。由西学东渐的社会历史革命,催化借洋兴中的文化艺术革新,它的先驱人物(二高一陈),首先是民主革命家,其次才是艺术革新者。与前者相衡,后者只是馀事。

  “馀事”之义,不是不专业,而指不“专力”,截用李可染之说,即未尽“最大的力气”,或掉一句文,是不能“惟力是视”。故它应该或可能达到的深度与高度还有待来者。比如,岭南派的特点是“尚用务实、综会求变”,其途轨是“折衷中西、融合今古”,由此起到的作用、影响,论者都有充分估价,而就中存在的缺失、不足,我们亦觉无可避讳:“综会”云云,倘作苛论,它凭借的“材料”并不丰饶,“材质”也是杂其瑕瑜;至于“折衷中西”的标榜,徵之以史,则外仪似宽大而内质甚单薄。在“中”的一维,其文脉实非阡非陌、似有如无——无当于沉厚;在“西”的一维,其授受亦“雾里看花,终隔一层”——转手于日本。同此,所谓“尚用务实”之说,所得效绩,一则煽动着实科商业的工艺化风向,一则导引了雅俗共赏的大众化潮流,两者虽各有其社会贡献,亦皆合其时代动力,但精神品质和文化价值均难副高阶。

  岭南派之结穴,是一九四八年的广州展览,高剑父、陈树人、赵少昂、杨善深、关山月、黎雄才,一时巨子,兴会无前。可惜强音交响,竟成曲终人散。这之后,在大陆以关、黎为绪馀,主要创作皆讴歌政令,美化修明,应时遵命,且颂且祷。在香港则以赵、杨为重镇,由未受意识形态控压,得承旧派正体,故以深以微。他们的工作,就是正极扶倾,进一步丰实所谓“折衷”、“融合”的义涵。这其中,赵少昂地位尊而声势大,所得所失:形式语言臻于纯粹,而面目格局呈为固化。令人瞩目的是杨善深,其境况:处卑无地,声华寂然;其怀抱,则苦乐一心,向高致远,默然专力于宗派内质的深化与升华。他一方面直接面对西方艺术,大量研习油画乃至雕塑(杨天颐举例说,乃翁于罗丹雕塑独有心解并融法于画),一方面则试图接续传统文脉,由宋元溯晋唐,骎骎其理路。这非常重要,岭南派对传统真际外似叛逆,内实疏略,若推本进道之思、依经树则之理,非不认同,特少认知。如此情形,想杨善深看得较为分明。他随处作写生,足迹遍欧亚,所作既传创派之法,忠于“写实”;又张文脉之目,贵以“写意”,并强化书法特性,扩充笔墨本色,使心手自如,运流不滞。这种研索和实践,质言简论,正是对岭南路径的宽拓细表、偏改弊救,颇有深致。惜乎至今还是潜德幽光,难得见到相关推阐。惟台湾的何怀硕先生有以表彰,称其“振兴了岭南派”、“代表了新发展”(大意),可谓通裁达识,不诬贤者。

  上述看法,我没同杨天颐先生交流过,估计他也未必以为尽然。他对岭南先贤的开派之功满怀谦卑和敬意,或已形成价值信仰,固不该也不必强生分别与訾议。但乃翁于岭南宗风的特出贡献,续命之功、振衰之力,想他都了然于心并葆为身用,相信能够赞同我的主张。事实上,我和杨先生只匆忙见过一面,而所得的初步印象,是其人踏实恳挚、从容优游;既好修自守,又平朴得趣。不驰骛声利,不摩蹑虚空,不奇癖反常。这本就适合于守先待后,对一个艺术流派的承传者来说,当属极为难得的好品质。我读他的画,感受亦类同。大抵含毫命素,工稳安详,谨心严法,力避浮嚣。绝无自作聪明,逾级邋等;或者自为格局,骄心盛气。这样说,不应以拘缚无胆或唯命是从来解会,反是,他对先贤的诲谕笃信不疑,并不表示因循不化,就像对乃翁的创作问途效法,终要求得灵活不囿。他冀于以学始之、以悟终之;始则不逾矩范,终则力破馀地。虽不到明心见性、亦不至迥出专美,但也尽量发挥自身的优长、表见个人的特点。比如他的写生作品,显然就不做依样葫芦。下笔求善法,体物运诗心;既重对象的谛察熟识,又重意境的镕铸渲染。与之相应,其形神的传写达要,及虚实的照映生发,都让我们察觉他独有的体验,感到其刻意的处理。而对笔墨的渐感增悟,又使他愈加自性澄明,并与传统文脉紧逼接近。

  岭南派之振衰,这样讲来,仍有较大的馀地。杨善深的实践给我们增强了信心。而杨天颐子承父志,独获津梁,或经专心肆力之功、博综精索之勤、多文积学之养,则日邃月变,波澜老成,完全可以“后起者胜”。当然,信心易念,践道难行,实际工作远为艰困,外绳内检咸无稍贷,我即循此不愿为他支饰“护短”:他还有待深心致思和明因辨果,其踵武前修尚蹊径未化,“自家生意”也略欠充足,仿佛功大于才、意逊于法,又平过于奇、整掩于细。如是,则古人“以性灵运成法,将人巧化天真”之说,或可当其药石。

  依我之见,作为岭南派的后起之秀,杨天颐功密质美、得天独厚。无论守成或振衰,他都有一条养根俟实、加膏希光的修途要走,他完全有资格担起大任,而必先以勇力战胜自身;然后独索冥行,再辟榛芜,讨源制流、体微识大,从而振发蹈厉、变化恢奇。脚下必经曲折,前路一定坦荡。这是他的志业,也是我的企愿。寒碧

  

责任编辑:刘晓丽